難忘入伍時
□王友明
從小我就喜愛“國防綠”,每逢碰到身著綠軍裝的軍人,我都會悄悄地跟在后面,羨慕極了。
上學(xué)那年,老師布置了一篇作文,題目是《我的理想》。在作文中,我的理想就是長大一定要當兵!
也許,最初只是源于一個孩子對解放軍朦朦朧朧的崇拜,源于對那身國防綠的癡迷與向往。但隨著年齡的增長,那份軍旅渴望,一直縈繞心頭。
1970年冬季,聽著村里大喇叭宣傳征兵,我隨即向大隊報了名。
時隔兩天,大隊支書通知我去縣城體檢,還專門讓大隊民兵連指導(dǎo)員陪同前往,我心里樂開了花。我順利通過了外科、耳鼻喉科、口腔科、眼科,心里一陣竊喜。
到了內(nèi)科,醫(yī)生測量血壓時告訴我:“你的血壓有點高,休息一會兒再過來量。”一個多小時后,我又去測量,血壓更高了,我只好退出來,繼續(xù)等待。
時針馬上就要指向12點,我著急了,指導(dǎo)員勸阻我說:“千萬不能著急,測量血壓只有三次機會,這次如果再過不了關(guān),可就徹底沒機會了,咱們先去吃飯,下午再測量吧?!背赃^午飯,我安心地在樹下睡了一覺。體檢站的工作人員一上班,我就去量血壓,許是睡了一覺的緣故,血壓正常,終于過關(guān)了。我跳躍著做最后一些項目的檢查,全部合格。
回家等待的日子,最漫長、最難熬,盼星星、盼月亮地盼望著入伍通知書的下達。
12月15日,入伍通知書終于送來了。那晚,我興奮得一夜未眠。
18日,接到換軍裝的通知,我借了一輛自行車,來到鎮(zhèn)政府。接兵排長讓我們排好隊,便開始發(fā)放軍服。那時候,家里窮,沒有見過這么多服裝,大家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全都傻了眼,不會穿??!最后,還是在排長的親自指導(dǎo)下,才將10余件軍服,一件件地穿戴整齊。
出來一列隊,連我們自己都驚訝了,身著統(tǒng)一的軍裝,個個容光煥發(fā),與換裝前真是判若兩人。我到現(xiàn)在還清楚地記得排長交代我們,回到家不能讓街坊鄰居們隨意撫摸新軍裝,以免弄臟。
穿著嶄新的軍裝,我四處奔波著串親戚,每當親戚們想摸軍裝的時候,我都趕緊阻攔說:“排長說了,不讓摸?!比堑糜H戚們大笑。
我還特意去了一趟已經(jīng)訂婚,但還未過門的媳婦家。擔任村黨支部書記的岳父,用那雙粗壯的大手,邊摸著我身上的軍裝,邊高興地說:“保衛(wèi)祖國是每個青年人應(yīng)盡的義務(wù),好男兒就得去當兵!”這次,我沒有好意思阻攔岳父撫摸軍裝。
12月25日,是新兵們集合的日子。天還沒有亮,母親便為我做好了吃的,我穿戴整齊,打好背包,早早地來到大隊部。鄉(xiāng)親們排著長長的隊伍,敲鑼打鼓地把我送到村外。我怕母親難過,沒有讓母親送我,父親領(lǐng)著14歲的小弟為我送行。
不知小弟從何處弄來一兜炒熟的花生,硬要讓我?guī)希也豢?,?zhí)拗的小弟還是把花生一個不剩地塞進我的口袋。還未等小弟笑出聲來,接兵的劉排長已站到了我面前。他嚴肅地說:“按照規(guī)定,任何吃的東西都不允帶?!避娏钊缟?,不敢違抗。小弟捧著我掏出的花生,愣愣地立在那里,眼眶中涌出兩行淚水。
父親一會兒為我拉拉衣服,一會兒為我整整挎包,臉上溢出綿長而深沉的牽掛。我看見父親總流眼淚,便勸慰道:“爹,別難過,咱們村只走我一個,應(yīng)該高興才是??!”父親笑笑說:“不是難過,我這眼睛最近見風(fēng)就流淚。”
那天,根本沒有一絲兒風(fēng),我知道父親舍不得我走。父親開始是不想讓我當兵的,怕我以后會留在遠方。但后來還是決定讓我出去闖一闖,長了見識,才能有出息。
快要上車了,父親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布包,把一沓皺皺巴巴的零錢塞給我。望著雙眼布滿血絲的父親,我也淚水滿腮。
兒子是父母放飛的風(fēng)箏,路有多遠,線就有多長。我暗暗發(fā)誓:一定不辜負父親對我的期望。
在登車的一剎那,小弟緊緊拉著我的手,哽咽著說:“哥,你放心,家里有我呢!”望著眼前這個小男子漢,一股暖流涌遍我的全身。
車啟動的瞬間,父親流淚了,小弟流淚了,我也流淚了。盈盈的淚光中,我體味到父愛的寬厚與博大,兄弟情誼的純真與遼闊。
帶著父老鄉(xiāng)親的殷切囑托,我加入了綠色方塊隊,成為“八一”軍旗下的一名士兵。
責任編輯:暢任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