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夜來南風起,小麥覆隴黃?!蔽逶碌泥l(xiāng)村,微醺的小南風在麥梢上打著旋兒,金黃的麥田,掀起一層層麥浪,猶如一幅迎風招展的油畫。五月跌落在麥香里。
靜靜地佇立在麥田邊,可以聽到那美妙的天籟之音。布谷鳥拍打陽光的聲音。陽光滑過麥穗、麥葉、麥稈的聲音。麥穗與麥穗相互摩擦的聲音。麥粒脹裂了麥殼的聲音,“啪”的一下,吹破了空氣,那么渾厚質樸……
這段時間,父親愛背著雙手,在他的麥田四周轉悠,溫和的目光撫摸著每一顆麥子,臉上滿是喜悅之情。他只是想看一看麥田的景象,嗅一嗅那醉人的麥香,心里就格外踏實。轉累了,他會掐下一穗來,用粗糙的大手搓一搓,吹去麥殼兒,數著麥粒,計算一下,一株麥穗上有多少顆麥粒,然后心滿意足地拈幾粒嚼一嚼,滿口清香。
站在麥田邊,我又聞到了麥子淡淡的甜香,悠遠而又熟悉,總是讓我難以忘懷。記得小時候,新麥剛分下來,我們兄妹幾個饞得慌,母親為我們解饞,用一種叫“碓”的搗米工具,磨掉麥子的表皮,倒進鍋里煮,熬成了小麥粥,這也香呀,我一次喝了三大碗。
再大一點兒,我也下地割麥,我感覺麥香總是與鐮刀在一起,麥香里浸透著農人的汗香。割麥的日子,炙熱的太陽烘烤著,麥芒扎在胳膊和腿上,火燎燎的痛,但絲毫不影響割麥人的激情。割麥人揚臂舞鐮,麥子就一片片倒下了。收割完,捆好用釬擔挑到打麥場上。打完麥,趁有風趕緊揚場,拾掇干凈,再裝進口袋拉回家,晾曬歸倉。這樣邊割邊打,至少要累上十幾天。
麥子是謙和的,從秋分到芒種,一生經歷了二十四個節(jié)氣中四分之三的長度。人們是懂得感恩的。想起了米勒的油畫《拾穗者》,農婦正彎著腰,懷著對每粒糧食的感情,耐心而不辭辛苦地拾著麥穗;詩人海子在《五月的麥地》這首詩里寫道:“希望全世界的兄弟們,要在麥地里擁抱?!?/p>
如今,家鄉(xiāng)早已發(fā)生了巨大變化,聯合收割機完全取代了人力,再也不像過去那樣忙收割了。但家鄉(xiāng)的麥香,已成了兒時最鮮亮的記憶。許多時候,我只想成為一顆麥子,或者彎腰屈背,親近一株麥子,因為每一株麥子都有土地的重量。 (王永清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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