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說我喜愛雞鴨魚肉,人們一定相信。但要說我迷戀咸菜,人們卻一定會笑我的神經有問題。然而,我的的確確對咸菜情有獨鐘。
原因嘛,是小的時候,家里窮,沒有任何經濟來源,根本就買不起那些價高味美的細菜。一到秋天,父親就用賣雞蛋的錢,買下一堆廉價的白蘿卜、紅蘿卜和白菜幫。母親便把這些菜洗凈,切成段,分別腌到小瓦罐或小瓷缸里,蓋上蓋,置于正房內的八仙桌下。半個多月,那濃濃的咸菜香味,便鉆出蓋隙,溢滿老屋。每次走進屋,一聞到咸菜香味,我就饞涎欲滴。吃飯時,我總要撈出一塊咸菜,不洗也不切,就著窩窩頭飽餐一頓。有時喝白開水,也要啃上一塊咸菜,覺得愈嚼愈香。母親見狀,總是笑著勸我:“少吃點,別腌了嗓子?!比昀щy時期,也正值我出村住校讀小學的時代。本來就很貧寒的家,此時就更加艱難了。一日三餐,父母吃的是糠菜團子,喝的是野菜湯。把省下的玉米面、紅薯面和咸菜,全部讓我?guī)У綄W校。
記得我14歲那年,隨父親徒步而行,到離家150多公里的煤礦去拉煤。臨行前,母親準備了一兜窩窩頭和老咸菜。途中一周,我和父親天天都是吃窩頭就咸菜。在艱難的生活環(huán)境中,我與咸菜產生了一種深摯的感情。
后來,我當了兵,提了干,日子一天比一天富裕起來。而今,在多數人家的飯桌上,咸菜已經很難占有一席之地了。而在我家,咸菜依然是一日三餐都離不開的必備菜。妻子熟知我的愛好,每年都要把蘿卜、大蒜、辣椒、芥疙瘩、黃瓜條、韭菜花等,腌成幾罐品種豐富,味道鮮美的咸菜。有串門者,看到我家午、晚餐均有大盤咸菜擺于飯桌中央,不禁啞然失笑:“咸菜有啥營養(yǎng)?快別吃了,再吃連你也吃成咸菜條了。”我拍著一身骨架說:“沒辦法,這輩子看來與咸菜是有著不解之緣了?!?/p>
我愛吃咸菜出了名。無論是走親戚,還是串朋友,飯桌上的菜不管多么豐盛,總少不了一道我最愛吃的菜━━咸菜。這不,前幾日居住在省城太原的朋友來看我時,特意把咸菜當禮品,提了來送予我。真所謂,知其所欲,投其所好也!我喜出望外,連連贊許。
因為愛吃咸菜,也出現過不少尷尬的場面。記憶最深的一次,是去河北文安看戰(zhàn)友的時候。我們已經14年未見面了,相聚后,身為“優(yōu)秀農民企業(yè)家”、年產值數千萬元的人造板廠總經理的戰(zhàn)友格外熱情,當即在縣城最高檔的飯店擺了一桌,為我接風洗塵,幾名副總經理作陪。在點了20余道菜后,戰(zhàn)友笑容滿面地問我:“老首長,您看還要什么菜?”
我心直口快:“來一盤咸菜吧?!睉?zhàn)友一聽,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了,不冷不熱地說了句:“在這樣的飯店點咸菜,不是寒磣人嗎?”我雖然深感難堪,臉紅耳熱,但礙于情面,只好笑著說:“對不起,請原涼!”那頓沒有咸菜的宴席,盡管豐盛,可我吃得卻毫無味道。
也許是懷舊心理,使我在潛意識里形成的對咸菜的鐘愛吧。
(原載《臨汾聲屏》副刊2000年4月11日)
責任編輯:秦芳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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